半年前,清源村惨绝人寰的屠杀行动一时轰动整个天南地区。
有关幕后的真凶众说纷纭。但因为清源村靠近七杀殿的边界,更多人猜测七杀殿的不法之徒在那里进行某场毒药试验,最终试验失控,不得不痛下杀手。
这是最令天南民众接受的说法。人们纷纷以唇舌为剑对七杀殿口诛笔伐。
之后,天南五派得到了更为可靠的情报——惨案发生时,有两男一女在清源村内游荡,案发后三人分道扬镳,而其中一人正是常年占据黑榜头名的七杀殿少主左三立。
除此之外,那位透露关键情报的神秘人物将所有矛头引到左三立的身上,并不愿过多描述他的两位同伴。
于是,随后颁布的黑榜出现了少见的一幕。
黑榜第一自然是声名赫赫的左三立,而第二、第三位却以无名氏标注。
大家都期待真相大白的一天,将那对男女的姓名连同相貌一起列在榜单之上,让他们遭受正义一方的唾弃与制裁。
七杀殿并没有站出来对外界的聒噪加以回应,依旧我行我素。只不过已沦为风口浪尖的左三立时常出没于天南五派的内部,偶尔乔装成一位弟子与长老们谈笑风生打听消息,偶尔又明目张胆地对来往于五派的车队发动突然袭击。
这已不再是以往七杀殿与天南五派的明争暗斗,而是这位悍匪无休无止的报复。
天梁院迅速做出象征性的部署,调派二弟子寅尘与五弟子黑桐寻找左三立的行踪。
黑桐向来嫉恶如仇,誓要与恶势力抗争到底。
由她出谋划策,伪装一辆从境外驶向天梁院的马车,自己埋伏在车里,二师兄为外应,成功引诱贼子出现。
少女明显缺少更得力的帮手,仅仅是她与二师兄以逸待劳也不能让左三立命丧黄泉。
最后左三立自知中计,也不恋战,带着轻伤,夺路往南逃去。
黑桐不愿就此罢休,认定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不听二师兄的劝阻,一路向南没日没夜地追赶,一直追到七杀殿境内。
……
她记得,见到慕诗羽那天,是一个雨夜。
“既然这里是七杀殿管辖的范围,我们就不要再深追了,”二师兄寅尘看着被雨水淋得快睁不开眼的黑桐,不忍心地劝说道,“回头吧。”
就在他们即将赶上左三立的时候,滂沱大雨不期而至。
“二师兄,我们都看见他逃进前面那片竹林里了,对不对?”
黑桐抬起眼睛,可恨的雨也许会阻挠她此生仅有的机会。
“对。可是再这样下去,我们可能都会……”
“二师兄如果要放弃,就请回去吧。”
“你不是他的对手,你会死的……”
“自从加入天梁黑衣,每次行动,我都抱有必死的决心。”黑桐用衣袖擦拭脸上的雨珠,看着寅尘说道,“天梁黑衣都是独立的个体,二师兄不用对我负责。”
说完,她借暮色的微光跑进在风雨中飘摇的竹林。
寅尘苦叹一声,紧紧跟随过去。
……
雨水劈头盖脸,天空渐渐阴沉下来。
竹林繁茂没有边际,黑桐奔跑了一阵,才察觉到自己完全丢失了敌人的方位。
豆大的雨点不停敲击她的头顶,睫毛上的雨珠再次浸入她红肿的双眼。
“啊……还是跟丢了。”
她将手撑在身旁粗壮的竹竿上,灰心地低下头。
跋涉而来,本身已是强弩之末,自己又在执着于什么呢?
雨水淋遍全身,她又冷又乏,就这样木然地站在原地。
“我们还是尽快出去,找个地方避雨吧。”
寅尘过来搀扶着她。
“就把我留在这里,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二师兄,你快去追……”
黑桐抬起头,眼神笼罩着一层悲伤的阴影。习惯在恶劣环境下生存,是他们的必修课,她很肯定只要眯眼小睡片刻就能恢复。
“你在说什么傻话!”寅尘拿出了身为二师兄的威严,“要是再任性胡闹,我就把你关在南禺峰,永远不带你出来!”
少女嘴巴一瘪,两行水花从脸颊滑下来,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寅尘蹲下身,示意让黑桐靠在背上。
“我自己能走。”
黑桐固执地往回走,但没几步腿就软了。
寅尘只好扶着她,两人并肩依靠,按原路折返。
四岁时,黑桐失去了相依为伴的母亲。
残忍的凶手正是七杀殿的一员,所以与常人相比,她对七杀殿有更深的仇怨。
后来,南长老收留了她,将她带回南禺峰。她成为了弟子中最刻苦的一个,她的愿景就是亲手将异端组织彻底摧毁。
毅然加入天梁黑衣,她认为只有这个途径能为她创造足够多的机会。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
屡次在任务中诛杀逆贼让她切实感知到自己不是行尸走肉而是活生生的人。
她还活着,为了复仇而活着。
往往她在自鸣得意时,二师兄总会提醒她:“不要小看七杀殿。”
她同样清楚以往对付的都是排不上号的小角色,但这一次又如何呢?
黑榜第一还是中了埋伏,甚至挂了彩。
如果不是这场讨厌的大雨,那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臭小子早就成了孤魂野鬼。
她实在气不过,但往前走只会步履维艰,无奈暂且把这桩憾事搁置了。
“嗯?我们应该是从这里进来的啊?”
寅尘狐疑地问道。
黑桐头痛欲裂,把脸靠在二师兄的肩上,微微睁眼。
他们迷路了,本应空旷的入口已经被一层又一层竹林掩盖。
夜深时分,又值狂风骤雨,相当不走运的师兄妹一不小心步入绝境。
黑桐小声说道:“不要管我,二师兄。”
寅尘没有听清黑桐的丧气话,环顾四周,自言自语道:“不好意思,要打搅您了。”
说完,他两手怀抱奄奄一息的少女,开始在这座由竹林编织的迷宫里狂奔。
沿着一条所有天南民众都知晓的路线跑了十余遍,寅尘终于瞧见了竹林深处的那家客栈。
竹栅栏外挂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竹园客栈”。
这家一共两层的农家客栈,迎接远方的漂泊子,收留迷茫的失意人。
天梁院的二弟子深知,里面居住的都是一群善良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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